内观老师李怀光 - 广缘
一直不敢动笔写这样的一批人,他们以纯净的心,带着无比的热忱和慈悲,完全以佛陀的教法,小心谨慎的行着菩萨道,无私无我地实践自利利他的佛行事业,但愿我的浅薄文字,这次不要染污了这样圣洁的人。
三十日课程,只有每晚的共修和开示时间,才会聚集在禅堂,我的座位被分配在第一排,又正对着李怀光老师的法座,每晚的六点,他就低着头,稍弯着身体,嘴角一丝浅浅的微笑,坐上法座,调整好姿势后,就用力拿上另一条腿,坚持双盘,每一个打坐经验丰富的人,都能从一个人的禅修姿态上,看出一个人到底坐得舒不舒服,很显然,他坐得肯定不是很舒服,但他每座都坚持这么去坐,有时候会坐三个小时,虽然,经常能看到他昏沉地坐在法座上,拘偻着身体,心中常涌起无以名状的感动,那俊美具贵族气质的脸部轮廓,满头的银发,纯净的眼神,77岁的高龄,这是我的法父,没有他,我是肯定不会坐在这里,以这样的禅修方法来安身立命。
02年,性如不羁之马的我,因朋友推荐,来到黄梅四祖寺,等待一个我从没参加过的禅修课程---内观禅,开课前一天,连同其他三个北方大汉被安排在同一寮房,这三个北方人其鼾如雷如瀑,从小睡觉极轻的我,在痛苦中度过一夜,早饭罢,就直去找统筹这次禅修的负责人,他们正在禅堂开会,安排课程,我进去后,不待他们发问,就傲慢的问,谁是这个禅修的负责人,李怀光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说,请问你有什么事,我说你有统计多少人打呼噜吗,他说,没统计,我们也不会统计,他也似乎感觉到口气有点硬,稍停了两秒说,你到这个地方是来放下自我的,我先是一愣,马上说,好,我知道了,转身离去。在那一刹那,我只是想到了游戏规则,我是来参加他们办的课程,他们并没有邀请我,我应该按传统寺庙听招呼守范围的精神,随顺他们的安排,另一个就是佛法的游戏规则,放下自我,这正是我应该努力的地方,这一闪而过的善念,竟然成就了我在佛法道路上最重要的择法,从此以后,再没去学习其他的方法,完全以葛印卡传承的四念住,做为我修行的方法,李怀光老师的那一句,你到这里来,是要学习放下自我的棒喝,恰似一道闪电,开启了我的智慧之门。
事情并没有结束,还有十天的时间,十日课程每晚休息前,如果学员有问题,是可以去法座前,向老师提问,老师一般也会示意其他的学员旁听,谁知道,这样的提问和旁听,竟然成了我为难李怀光老师的战场,我在旁听他解答学生问题时,发现有些论点,和汉传的经典常有相悖离的地方,便随时向李老师发难,有几次,我都能捕捉到他一看见我坐在法座前,就显得有些紧张,第五天后,因为我个人用功的缘故,加上每晚的开示,我发现,应该好好用功,这个课程太好了,象是为我一个人开的,我应该努力,无论是技巧还是理论,葛印卡已经说的太完美了,我不应该把时间花在和带课老师较劲上,就再没去法座前听他解答学生的问题,自此后,我也再没向其他助理老师问过问题。后来,我才了解到,李怀光老师91年接触内观,五年后,葛印卡指认他为助理老师,在学习内观前,他是华尔街小有名气的电脑公司主管,并没有接触过佛法,到中国带课后,他所遇到的困难,是他根本无法预知的,在美国,他带的学生多是基督徒,很少象中国多是佛教徒来参加课程,今年三十课程开课前,他对我说,大乘经典原来那么好,心经原来就是四念住啊。旁人根本无法体会他这句话背后的甘苦,我说老师啊,觉悟不分先后,佛法,如何是二样的呢。
从九八年开始,因为葛印卡老师的指认,他着手准备到中国教导内观,所遇到的困难,绝对考验他的美国经验。
九八年的一天,葛印卡老师在一次会议后说,内观应该传到中国去,可是却没有一个老师和中国有关系,大概在葛印卡老师的印象中,李怀光老师算是中国人,便指定他去中国带课,李怀光老师说,我十一岁就离开中国,和中国也没联系啊,在无法推脱后,他想起在美国参加过一次课程的华人学员杨宏,曾说要推广内观禅,他打电话问杨宏,对中国熟不熟悉,法的缘起,神奇的有点不可思议,只要有星星之火,慧炬就能得以放光,杨氏兄弟,是中国佛教近二十年来,最热心的护持者,支持大量的寺庙和佛学院恢复和完善,在汉传佛教界有广泛的口碑,杨宏迅速安排时间和李怀光老师一起,回中国接触国家宗教局和中国佛教协会,并得到了认可和同意来中国传授内观的批文,同时也和赵朴初会长有接触,朴老也认同可以在中国传播。多年后,我在听到这些资料时,问李怀光老师,为什么不把这些原始资料保留下来,既然国家宗教局都许可你们,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防碍你们,李老师说,我们犯了大量的错误,根源就是对中国不了解,在西方完全无关紧要的事,在中国却是天大的事,遮佛像,就是我们最大的错误,在中国,课程都在寺庙举办,你去遮盖佛像,自然会形成很多对立。
九九年,李怀光老师带着几名马来西亚和香港的义工,在河北赵县柏林禅寺举办第一期课程,学员除了本寺的出家众就是佛教居士,共150名学员,先由净慧长老传授三皈依,内观课程在柏林禅寺举办两期后,因为遮佛像的原因,净慧长老不再支持,内观课程在中国的传播,直到03年,都处于奔波状态,常常课程在开办几天后,被告知必须停课,你能想象,这样原本是社会名流的一帮人,只是抱着对佛陀的感恩,自己拿钱,买了大量的禅修用品,却因为误解,不得不告知学员,停课了,你们回去吧,然后自己去找车,把这些禅修用品装车或寄存,在下个地方,又遇到同样的问题,然而,他们对清净法的绝对坚信,一切都会改变的绝对坚信,终于使内观禅在中国利益了数以万计的人,这也算是李怀光老师鬓染白雪最大的安慰了吧。
课程结束了,照例会去老师那去表达自己的感恩,并对李老师说,如果有可能,我还能活到您的年龄,如果还能和您一样,还能盘腿禅修,这会是多么幸运和幸福的老人啊,李老师说,如果象他肯定就是我在法上没有增上,他说他第一次参加课程时,腿根本无法放平,非常痛苦,即便是现在每座双盘,回房间后,双腿要酸痛好几个小时。他的这样叙述,外人根本感受不了他的难,我只能从另一个细节来说他的不易,南禅寺的禅修中心,建得不是很合理,老师的住房和禅堂设在四楼,这给老师的经行带来一定的困难,李怀光老师大概也有散步的习惯,但这个中心是没有为老师设专用的经行区,长课程,无论是老师还是法工,都不能对学员造成干扰,所以,李老师就选择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,在男众经行区散步,有时,我回房间喝水,总能看到他在狭小的经行区低头疾步,为了防止影响他的经行,我后来也就极少在那个时间回房间。
很多学员出于对禅修无法言表的感恩,只要有机会,就可能对老师表达同样的情愫。有一次,听到他在那自言自语的说,以后不再吃花生了,原来,有些学员知道李怀光老师爱吃油炸花生,总会设法送他一点,一包油炸花生能值几个钱呢,他又是一个生活在异国的老人,但这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似的,认为自己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好处,可是,这花生毕竟也不是多大事,总不能追着学员给人家两块钱吧,后来,再有学员送他花生时,都听到他在那说,去供养其他学员吧,医生告诫我不能吃脂肪太高的食物。
但他毕竟每年都来国内,有些学员或客人他是不能推却的,虽然他已经素食多年,还是会有人请他去很高级的饭店吃饭,饭后,自然不可能让他买单,他总是在饭后问清楚多少钱,然后在口袋里拿出相同的钱,交给另一个准备去中心上课的学员说,以那位先生的名义捐给中心吧。我不知道这样的事,他后来是怎么处理的,但那些年,这对于李老师来说,绝不是一笔小的开支。
我个人遇到比这都痛苦的事,有一年,他想在深圳或者珠海定居,到珠海看房子时,顺便在我家打坐和吃了两顿饭,都是我做的素菜,可是,在临走时,他说再和我共修一次,就打的从老远的市区来到我家,我去迎接时,他手里提着10斤装的泰国香米,说是在买衣服时,商家送的,自己不可能带回美国吧,就带来给你,我说,老师,你这样的做法,在中国是很让人沮丧的,一个老人,更不用说老师了,去学生家吃两顿饭,临走送一袋米,这不是您的德行高超,而是我的人格有问题,让您产生错觉,这样人家,饭是不能白吃的。然而,无论怎样,他这袋米,我是必须吃的了。
这样一位行洁冰霜的人,给了我法身慧命,我却没有任何途径去报答,去感恩,而他那双清澈的眼,似是常常在盯着我,然后说:我在等着你长大......
内观学人 广缘于2010-11-10日